阿司吧

不要害怕。

【茂灵】夜间飞行

*16×30

*睡不着的是我


  ===


  

  灵幻最近失眠。


  非常奇怪,他自从两年前那次记者招待会之后,再也没有在深夜辗转反侧。不如说他三十年的人生里很少有除了学习工作以外的熬夜经历。


  他最近几日每每在夜半醒来,无论是数绵羊还是看B级片,他的意识就是无法进入睡眠。


  从前他也收到过类似的委托,他那时候是怎么说的?


  “哎呀哎呀这位客人,这是恶灵在作祟啊!”


  然后向那位无心睡眠的可怜人推荐了四十分钟的熏香推拿,他表示这是近来睡得最香的一觉,下次还会来。龙套在收钱的时候还把除灵说成了马杀鸡,他怎么就是改不过这个口呢?


  嘛,不是重点。


  灵幻失眠了,可他哪来的本事自己给自己马杀鸡。他只是推开了窗户。


  每晚如此,楼下不远处的路灯看似昏昏沉沉,比他本人还要有睡意得多。他本以为会看到星星的,结果一连几天都是阴沉天气,厚重的云遮盖住了夜空。明明白天还非常晴朗……灵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靠在窗边放空了大脑。


  三月走到尾声,调味市的樱花正是当季,四月刚刚开始,落樱缤纷日临近,夜风甚至会送来些粉色的香味。


  他就站在那,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爬上床模糊着捱到天亮。


  听说了这件事的人们提出自己的见解。小酒窝是灵体不用睡觉,首先失去了发言权。芹泽认为可以听一些催眠曲或者适当服用安眠药。小留从来没有失眠过,但也很认真地在网上找到了不少偏方。


  只有他的弟子,茂夫问他:“师父在睡不着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也许把困扰的事情解决就能够好好睡上一觉了。这话也没错啦,灵幻打了个哈哈,我在烦恼最近相谈所财政赤字啊。


  茂夫答道:“好像一直是赤字呢。”


  灵幻:“够了。”


  今天的委托人在海边遇上了被螃蟹夹到脚而摔下石崖掉进海里淹死的恶灵,他们午后时分到达沙滩,沙子还有些烫脚。正好是礼拜六,茂夫拒绝了高中社团的聚会,和师父一起赶往海边。白天的时候艳阳高照,茂夫刚在车站和灵幻碰头,额头已经汗津津一片。他抱怨道早知道就不来了,灵幻西装革履,想必比他还不畅快,但年长者只是掏出手帕呼噜了一把茂夫的刘海,对怨言恍若未闻。


  我们走,客人还等着呢。


  结果到了傍晚才结束,灵幻不得已答应了打工仔今日双倍薪水,晚餐则是惯例的叉烧拉面。大段的时间花在行程上,返程的电车气氛刚好,傍晚的斜阳总算不太热。叮叮当当,灵幻的肩膀上就多了一个十六岁男孩的重量。


  高中生睡得刚刚好,灵幻僵硬着身体,有些艳羡他的梦乡。电车摇摇晃晃,比灵幻独自一个人的床铺竟然更能令人入睡,于是灵幻恍恍惚惚地也将头歪向弟子那边,他们险些错过了下车的时机。


  回到调味市已经入夜很久了,弟子决定今晚留宿在师父家里,睡衣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毛巾也是他自己的味道,明明是在灵幻家,偏偏灵幻的气息少得可怜。


  “师父,我的衣服你放在哪里?”


  茂夫这么问的时候,他自己没意识到,先一步在浴室的镜子前把汗湿的上衣脱下来,脊骨弯起来耸动,灌输了些年少未成形的力量。灵幻是很会打理自己的成年男性,偶尔借宿的弟子留下的便服他也整理得很好,比茂夫穿来时看起来崭新。


  “我给你放在外面,”灵幻没有踏进门,返身到玄关及时清洁他今天的皮鞋,“洗好之后脏衣服放脏衣篓里,你知道在哪吧?”


  茂夫闷闷地回了声“嗯”。


  鞋子里盛了一些海边的白沙,灵幻一路走回来咯得脚疼,白色的袜子和沙子一起磨砺他的脚板。茂夫看他的走路姿势,关心地问师父被灵附身了吗,灵幻说没错这个灵很强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回到家就能处理好它。


  灵幻就在玄关,面无表情地将鞋底的沙子倒出来,他视力向来不错,看得到那些细碎的石子洒在地上。


  真是强大的恶灵呢。几颗微不足道的沙子就能够断送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一只无关紧要的螃蟹就能够导致一只幽灵怨气冲天。


  灵幻忽然想,是不是也有些什么不起眼的东西赶跑了他的瞌睡虫,妨碍了他的睡眠呢。


  他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又想到可能弟子比较助眠。


  茂夫自己打地铺都已经轻车熟路,他刚把师父家里属于自己的那床被褥抱出来,灵幻忽然说:“龙套,你先睡,电脑亮着可以吗?会不会睡不着?”


  茂夫摇了摇头。“师父不睡吗?”


  灵幻坐在电脑椅上盘着腿,除了没有抠脚完全一副大叔样子,他滑动着鼠标,偶尔键盘哔哩啪啦地响:“待会吧,太早了睡不着的。”


  房间内昏暗一片,电脑屏幕发出的冷光打在灵幻的脸上,深夜了依然在上网冲浪,他不做这种事情好多年了。老旧的主机机器内壳运转的声音和鼠标点击的脆响都显得安静又无聊。尽管手指依然在动作,身体却先于意识一步睡着了,僵硬又酸痛。


  忽然窗户那边传来了动静,他本以为是夜间出没的野猫,没想到放眼一看,本来应该紧闭的窗户被推开了,樱花味道的夜风和家居服的弟子一同停在他狭小的窗台上。


  樱花在夜间飞行,从枝桠一路来到茂夫身边,落了几片在肩上,难怪夜色都被染上柔软的颜色。灵幻吓了一跳,紧接着放下了耳机,他的眼睛酸涩,一时间甚至有些看不清茂夫被外面路灯勾勒的身形。


  “怎么了龙套?你还不睡吗?”


  茂夫却摇了摇头。他向师父伸出了手,“师父如果睡不着,那就去散散心吧。”


  “啊……欸?什么?”灵幻没有在第一时间接收到弟子的回路,“这么晚了外出也不方便啊……”


  “没关系的,我陪着师父的话就没问题。”茂夫说,“今天师父不是在电车上睡着了吗?”


  “不是这个问题吧。”灵幻挠挠头,他走到茂夫身边靠着窗框,外面的路灯和每一个失眠的夜晚一样,让他很想抽根烟,但在弟子面前他一点烟草也不沾。“龙套,你最近没有遇到什么烦恼啊。”


  “这么说感觉很恶劣呢……”茂夫把花瓣从身上摘下来,粉色带着凉意的一小片,连香味都难以察觉,偏偏蕴含了满满四月的气息。“最近我对有些事情感到犹豫了。”


  “说来听听嘛,龙套君。”


  茂夫向灵幻伸出了手。此时夜色渐浓,楼房和霓虹都沉浸在朦胧的水雾之中,但灵幻对此全无压力,窗外的花、风,被云遮挡住的星星,全都能在此刻跟弟子一起变成令人向往的事物。“难得龙套这么坚持啊,那就走吧!”他拉住弟子的手。


  ……没有人告诉他要被弟子抱在怀里飞向半空。


  灵幻彻底没了师父的风度,虽然茂夫不会让他轻易被地心引力捕获,但畏高是人们的通性,他两手紧紧圈住弟子,后者一边忍着难受一边让他放心。他们穿过成片的樱花树,俯瞰半夜调味市稀稀落落的灯火,他们沿着风的反方向低空飞行。


  “师父最近有什么烦恼吗?”


  “还好啦,大人的一些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你还小,不用考虑也没关系。”灵幻逐渐适应了超能力在他身上的作用,“谢谢你啊,真的畅快多了。”


  “是吗,”茂夫漫不经心地掌控着他们飞行的路途,他行走得比风还要自由,“师父希望我把烦恼说出来,为什么自己却不对我说呢。”


  “做师父的要有师父的威严嘛。噢!你看,那不是我们去的店吗,还有那边是你的学校,啊……居然可以远远看到海边,挺厉害嘛,我以前都没发现……”


  “麻烦你不要继续勒着我的脖子了,好难受。”


  灵幻马上安静了。


  地面上的石子和海潮的螃蟹离他们远去,好像超能力真的可以短暂地将沙子都抛开,将云雾都退避一样,他们从人间逃出来,躲到天边去了。


  


  “我在想,超能力的方面,如果我想要的话,几乎都可以做到,在别的地方却不行。”


  茂夫看了看他们头顶的云,云海就在他向上伸出的手掌之上慢慢地变淡,他们飞向高空,一些水颗粒沾湿了衣襟,云层之上是无边的星空。他们行走在星云之间,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你希望在别的什么地方得到什么?”灵幻觉得有些冷,虽然超能力保持着他的体温,“我倒是觉得,龙套只要想做,就能够成功噢。”


  “那么,师父也可以。”


  我只是个三十岁了一事无成的大叔啊……灵幻这句话到了嘴边辗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吐露出来。六年了,师徒关系维持了六年,茂夫一天天在成长,灵幻作为指引他前行的长者,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赶上了,他自己寓于一角,止步不前——


  这样的想法是傲慢的。六年的时间受影响的怎么会只有茂夫一个人呢,灵幻作为老师而产生的种种改变怎么能够视而不见呢。灵幻感到豁然开朗,血液重新在脉络里舒展,他换了个口气:


  “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星噢?!”


  云端是他们的人行道,漏出城市的一边是流淌的河,道旁树长在河底,满天的繁星瞩目着这段无人知晓的漫步。


  “你困了吗,龙套?”灵幻仰着头望向深邃的夜空,却好像看一口井的井底,每一颗星星都是一条游鱼。宇宙这么辽阔,水井那么狭隘,两者怎么会联想到一块去呢?两个完全不相像的人,又是被什么连接到一起的?


  “师父呢?”


  “那就好,你要是睡着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回去啊。”灵幻说了句玩笑话,“真的谢谢你啊,龙套。”


  缘分说不清楚,它透露在每一次机缘巧合的相遇当中,还出现在弟子的手传递给师父的热度当中。茂夫16岁了,身量抽长不少,但他在灵幻眼里,永远是那个城市废墟和风暴中心的孩子,偶尔才恍惚明白,他长大了。茂夫学会了接纳自己,他使用超能力就变得得心应手,可他并不是在每个方面都能像操控风场和念动力那么简单。


  “师父,我可以做到吗?”


  “去做就好了,龙套一定可以的。”


  有了师父的保证,那么事情也许就会迎刃而解,茂夫这么想着,可以用一场夜间飞行定情,亲吻他的有缘人了。


  希望接下来的告白也借师父吉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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